刑警关阳一直认为：破获那个连环杀人惊天大案，是因为他和队长陈利的一个酒局。

那还是去年年底的事。

那次，也是破了一个大案，队长陈利要关阳和他到外面喝酒。

按说，两个人喝酒，不会有什么热烈气氛，但因为高兴，喝着喝着就有点多了。

陈利说：不瞒你说，我还会催眠呢。

关阳说：别扯了，谁信啊？

你要是不信，明天我把家里那本心理催眠师证书拿来给你看看。

现在假证多了，谁知道你是不是从贩子手里买的。

你他妈胡说，咱是干啥的，咱是管假证的，还买假证不成？

反正我不信你。

那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

于是，陈利点燃一支烟，慢悠悠地给关阳讲起他作为一个催眠师的故事。

从年初开始，陈利每次回家吃饭，都发现老婆王美娇往菜里放很多辣椒，本来，老婆口味清淡，不喜欢吃辣。

陈利问老婆怎么回事，老婆也说不清楚，问多了，问急了，老婆说就是习惯，习惯性地抓起把辣椒就往锅里扔。

谈了几次，老婆的这个毛病也没改，陈利和她翻脸了，翻脸也不管用。

有一次，陈利在家，偷偷观察起老婆的一举一动：

放完油后，王美娇就不由自主地抓辣椒，陈利在背后拍了她一下，王美娇才醒过味来，赶紧放下手中的辣椒。

两个月过去，只要陈利不在家，老婆的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。

后来有一个星期的时间，王美娇突然改邪归正，一星期过后，正当陈利百思不得其解之时，她的老毛病又犯了。

陈利暗中仔细观察，所有这一切，好像都和年初他买回的那个篮球有关。

自从年初陈利从商场买回那个乔丹篮球，老婆就开始放辣椒。

不放辣椒的那一周，楼下小男孩把篮球借走了，等送回时，老婆的毛病就又犯了。

篮球放在厨房阳台的一个橱柜顶上，除了这个，关阳实在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。

那几天，正好赶上老婆睡眠不好，陈利对王美娇说：我研究过催眠，给你治一下，保证手到病除。

晚上，陈利拉了窗帘，打开台灯，拿出一个闪光玻璃球，播放起一段舒缓的音乐。

王美娇慢慢放松下来，合上眼。

陈利让她心里默念，从1数到100。

陈利手拿玻璃球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：

想像有一道柔和的光，照着你的头部，这道光慢慢往下照射在你肩膀，你感觉肩膀好轻松……现在，它继续往下走……到达你的心脏，你感觉到心脏有规律地跳动，气血通畅……

王美娇处进入催眠状态。

陈利问了个简单问题后，开始单刀直入：你知道辣椒是怎么回事吗？

王美娇显得有些躁动不安。

陈利换了话题：你知道橱柜顶上的篮球吗？

王美娇表现出有点兴奋的样子。

随着问题的深入，谜底终于慢慢揭开：

原来，王美娇上大学时处过一个男朋友，男朋友是四川人，喜欢打篮球，爱吃辣子，每次两人去外面吃饭，都要点很多辣菜。

王美娇虽不习惯辣味，却依然满心欢喜地看着小伙子吃。

毕业时，男友突然不辞而别，去了别的城市。

直到很久以后，王美娇才知道他脚踩两只船，早已和别的女孩相好，毕业就追过去了。

王美娇伤心欲绝，变得非常憎恨辣椒。

多年过去，王美娇和陈利走到一起。

直到后来陈利带回一只篮球，放到厨房柜子上，无意中触发了王美娇潜意识：她要报复，要发泄，于是，在不知不觉中，王美娇就把辣椒放进菜里……

等恢复常态，陈利再问起王美娇时，她仍不知道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一个篮球引起。

陈利给王美娇分析了原因，让她释怀。

此后，王美娇炒菜再没放过过量辣椒。

关阳津津有味地听完陈利讲述，心想：这世界真是神奇。

回到家，关阳把这个故事讲给自己的老婆吴梦媛。

吴梦媛在市五院上班，那是一家精神病院。

吴梦媛说：我也给你讲个有趣故事吧。

关阳说：你们这是怎么了，非等我喝多了才讲故事，不听，不听了！

第二天是周日，一大早，关阳就让吴梦媛讲昨晚那个没讲的故事。

吴梦媛笑着说：怎么，我想给你讲时你不听，这回你想听，人家还不讲了呢！

关阳就笑，一起吃了早饭，吴梦媛要去上班了。

关阳说：你要是不说，我就和你一起上班去。

吴梦媛笑了：那好啊，我正缺个伴呢，走——

关阳难得休个周日，和吴梦媛一起去了五院。

进了五院大门口，几个中年病人在散步。

关阳跟在吴梦媛身后，一眼看到花坛旁坐着的一个十八九岁女孩。

女孩穿着病号服，却难掩极致的美貌，只是脸色太过苍白。

女孩把几根树杈放进刚挖好的一个土坑，摆成人形，嘴里念叨：乖，听话，盖上被子，你就不冷啦。

然后，捧起一捧土放进坑里，直到小土坑慢慢变成一个坟头状的土堆。

女孩做完这一切，突然意识到有人盯着她，赶忙起身走开了。

关阳对吴梦媛说：你要说的这个故事，是不是和这个女孩有关？

吴梦媛瞬间瞪大眼睛：哇，你怎么知道？

我有预感，再说了，你老公是警察，这点直觉还没有吗？

吴梦媛告诉关阳，这女孩刚刚住院两个月，从一进来，她就对吴梦媛特别感兴趣，经常神神秘秘地拉住吴梦媛，小声地说她看见过杀人。

有几次？关阳问。

吴梦媛说：至少三次吧。

那肯定有问题。

精神病人的话能作为口供吗？

不能，但至少能对破案提供帮助。

不能当口供，又能提供什么帮助呢？

可以界定范围，再逐步缩小包围圈，她精神虽不正常，但犯罪分子正常啊。

吴梦媛重重地点点头。

第二天一早，关阳陪同队长陈利再次来到市五院。

陈利听了关阳汇报后，对女孩产生了极大兴趣。

陈利说：她心里一定埋着一个大案，咱们要把它挖出来。

关阳问：怎么挖？

陈利说：这么聪明的小伙子，今天怎么笨了呢。

二十分钟后，吴梦媛把那女孩带进一个幽暗的小屋，让她坐进一张沙发，放起一段萨克斯音乐。

陈利将一个摆锤放到女孩面前，摆锤每次摆动，都会发出一道闪光。

女孩子慢慢进入睡眠状态。

陈利让她双手合十，然后告诉她两只手已长在一起，无法分开了，试试看，能不能松开双手。

女孩在半昏迷的状态下，用力分开双手，却怎么也脱离不了，两只手仍紧紧贴在一起。

陈利又告诉女孩：你的脖子很僵硬，比木头还硬，不能活动，你试一下，能不能活动。

结果，女孩真的无法转动脖子。

陈利对吴梦媛点头示意，女孩已经进入深度催眠状态。

下面是陈利和女孩的一段对话：

请告诉我，和谁在一起最开心？

小姑姑。

小姑姑现在在哪？

她穿着白衣服在树杈上坐着，还逮鸟给我玩呢。

那你在树上看到了什么？

树上没有什么，树后有一双眼睛，那双眼睛看到我了。

那双眼睛什么样子，脸你看清楚了吗？

女孩脸色突然变得更加惨白，开始扭动身子，嘴里不停地喊：我怕，怕，斧子，斧子过来了——

陈利停止发问，静静靠在椅背上。

过了约五分钟，他又问女孩：那你告诉叔叔，你看到那双眼睛时，闻到什么味道了吗？

女孩抽了抽鼻子，低声说：汽油味。

关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：黑乎乎的面孔，手拿一把斧子，身上一股汽油味……

是不是附近的汽配城呢？

两天后，陈利、关阳和吴梦媛带女孩来到来到五百米外的汽配城。

半天的走访，却毫无成果，当地派出所也不了解每个汽配店打工者的背景以及是否有过案底。

女孩一直坐在车里。

无奈之下，关阳开着车，漫无目的地在这一带兜来兜去。

车子经过一个路口时，女孩突然紧张起来，焦虑的表情一闪而过。

陈利让关阳再返回那个路口。

这次，女孩紧紧抓住了车里的扶手。

第三次返回时，关阳下车，开始查找线索。

路口靠东，有两家汽修店，其中一家店里一个小伙子满身油污，俯身修理门口一辆汽车的发动机。

陈利问女孩：你看到什么了吗？

蛇，院子里都是蛇。

陈利扫视汽修厂的院子，里面有一堆水箱用的黑色塑料管。

关阳突然发现工作间里的一个消防柜，柜子里有一卷消防水袋，一个水管接头，还有一处挂钩上空着，正常情况下，那里应该挂着一把消防斧。

此时，女孩忽然指着院外一棵大树说：小姑姑站在那儿。

陈利立刻兴奋起来，然而大树下却没有任何人。

陈利问女孩：小姑姑在那里做什么呀？

女孩惊恐地说：就是他，小姑姑和鬼说话，鬼把小姑姑带走了。

陈利带着女孩在院里转了一圈，问那鬼还在不在。

女孩摇头。

关阳叫来几个小工，问这里的人员情况。

一个戴眼镜的小工说，上个月刚辞退了一个修理工，人挺老实，就是晚上值夜班时总去外面溜达，经理说过他几次也不管用，后来把他开了。

陈利叫来经理，仔细询问这个人的面貌特征和有关情况，经理说，这人三十多岁，自然卷发，离开这里后去了两公里外的一家修理厂。

关阳立即联系当地派出所秘密布控。

经侧面了解，确定嫌疑人就在那里。

陈利把车停在不远处的道边，让女孩通过玻璃辨认是不是她看到的那个鬼。

女孩看着院子来来往往的人，突然指着角落里正在给汽车换轮胎的一个人说：小姑姑在他身后，小姑姑冲我招手呢。

陈利问：是那天晚上砍你的鬼吗？

女孩点头，并慌忙侧身，低下头去。

关阳问当地派出所的一个警察，是否知道此人的住处。

警察说，就在附近。

陈利让关阳带两个人留下继续监控，他带着剩下的人去修理工的住处搜查。

几人来到附近一处平房，敲门后听见里面有动静，不一会门打开，四人进去说明来意，开始搜查。

一小时后，从里屋一张床铺底下搜出一个包袱，里面有几条不同款式的女性文胸、几件首饰，在一个抽屉的夹层内，搜出一条断裂的珍珠项链。

当地派出所紧急调动二十名警力，把修理厂整个院子围了起来。

陈利带领两人冲进去，迅速将卷头发修理工制服在地。

两天后，更多的案情浮出水面。

卷发修理工竟然在两年内做案五起，抢劫奸杀女子五人，全部为外地卖淫女子，四人被杀，一人逃脱。

该女子返回原籍后，出于恐惧心理，并未报案，客观上助长了犯罪分子嚣张气焰。

卷发男子是南方人，家里穷，老婆到外地打工后没了联系，于是，他也出来打工。

第一次招嫖时，男子遭到卖淫女嘲讽，一怒之下将其杀害，关抢劫了财物。

随后，变态报复心理越发严重，连续做案多起。

那个精神病院的女孩，一定是亲眼目睹了男子做案或埋尸的场景，女孩常说的小姑姑究竟是谁，到底有没有这个人，只好等她精神完全恢复正常时再说了。

该桩大案告破，究竟是因为那场酒局，还是因为地下冤魂的指引？

没有那场酒局，陈利大概率不会说出自己的隐私，没有这个隐私，关阳老婆吴梦媛会告诉他那个女子的故事吗？

冥冥之中，也许一切都必然发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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