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三星堆望岷山
距今4000年至3200年前,四川广汉鸭子河畔,三星堆古城建起。
高耸、坚固而厚实的土坯砖城墙,框出3.6平方公里的古城边界。
城墙外,深深的壕沟崛起,完成防洪用水的使命。
城墙内,充满浪漫色彩的先民们,将美好的想象寄托于青铜金箔玉石上,雕刻出奇特夸张的造型。
三星堆遗址这时正处于鱼凫时期,居民们雕刻出青铜人像、面具、鱼、龙、鸟、树朝拜,将神灵崇拜演绎到极致,引得外域族落纷纷前来,一睹祭祀之盛。
在三星堆文明由盛转衰时,先民们又发起了盛大而奇异的燎祭,把平时放在神殿中的主要神器和祭器,搬到三星堆前的广场,对着西北方神山中的天神祖先,举行了最后的祭典后,将其打坏焚烧,有序地埋藏于祭祀坑中。
随后,他们把国家的中心迁到成都金沙遗址。
三星堆先民积累起来的传统信仰没有从此消失,它继续影响着盆地及周边地区的文化。
《华阳国志》记载,李冰在修建都江堰前,仍然以蜀人的传统方式,祭祀天地山川。
到了东汉,神树演变成钱树,天地人神相通为核心的天门观念,在民间依然一直盛行,并促成了道教在四川产生。
A/兴起
先民影像 岁稔年丰 蜀酒飘香 载歌载舞
从一个考古遗址里读到一个失落的文明,是最令考古工作者快意的事之一。
无疑,三星堆就是这样的遗址。
它的发现被称之为沉睡数千年,一醒惊天下。
作为先秦时期长江流域最大的中心聚落,它聚焦着无数考古人的目光。
而来自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考古学专家赵殿增,一被它吸引,便展开了37年的追逐。
三星堆发现己有90余年,近在30多年又进行了连续发掘,成果惊人,各位考古领队和众多专家学者为此做出了杰出贡献。
赵殿增曾是三星堆遗址发掘的组织者之一,但他与三星堆结缘,却有点偶然。
1980年4月,赵殿增和几个同事到彭县(现彭州)取青铜器,事后顺便到广汉月亮湾遗址看看。
在三星堆砖厂,大家细看取土的断面,发现了上百米的丰富文化层和大量标本,一下兴奋起来。
回单位汇报后,决定立即发掘。
从此,赵殿增的研究工作,主要围绕着三星堆。
在他眼里,三星堆遗址是研究古文明演变的绝佳标本,其中蕴藏着的奥秘,值得用一辈子去品茗。
近年来他通过对新旧考古成果的再研究,又有了些新的认识。
三星堆遗址年代起始于4800年前后的新石器时代晚期。
当年,在蚕丛的带领下,先民们从川西平原前进,来到广汉市西北的鸭子河南岸,看到一片平坦的沃土,决定安顿下来。
他们发明出各式各样的耕作工具,耕出一片片田地,栽种起水稻等作物。
待到丰收季节,男人女人再下田弯腰,笑着抱着一堆堆收成,飞奔回家,将火烧得旺旺。
不仅和大地对话,居民们开始尝试驯化动物,发展起畜牧业。
在农人的吆喝声中,牛、羊儿顺着鞭打的方向,乖乖地将地踩得踏踏响。
渐渐地,三星堆居民过上了不愁吃的日子。
岁稔年丰之余,先民们酿造起美酒,用青铜陶器铸成酒具品茗享用。
在蜀酒的氤氲香气下,先民们合之以舞,配之以乐,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。
古城生活
纺织丝绸 海贝交换 市场兴起
三星堆玉边璋
随着三星堆区域社会文明逐步发达,先民们北靠鸭子河,在聚居地划出一块中心区域,砌出南北宽1400米、东西长1600-00米的城墙。
古城主城墙的局部地方大量使用了土坯砖。
这是我国城墙建筑史上,迄今为止发现的使用年代最早的土坯筑垒城墙的实物力证。
宏大的古城里,先民繁衍生息,人口逐渐增长,建筑越发密集。
食能果腹,居民们开始有了精神追求,希望穿得更漂亮,更舒服,开始养蚕,制作丝绸。
有人种地,有人纺织,渐渐地,分工开始出现,居民们开始尝试着交换。
在商业的推动下,三星堆愈发热闹。
当时三星堆已然是一个繁华的都市,城区面积仅次于郑州商城。
它的繁荣吸引着外地人纷纷抵达,一探真容。
他们将海贝穿孔,制成贝币,当作货币,用以交换商品。
商业的兴起激发了巧妇的能量,她们织出更多更漂亮的丝绸,得意地展示着。
当外地人见到它们时,惊叹了,他们触摸着柔滑的面料,一遍又一遍地打量,拿出贝币,换回一张张丝绸,放在马背上驮着,运往云南,甚至到南亚、中亚。
B/神权
青铜妙想 神树鱼鸟 神权意识的折射
三星堆祭祀图
1986年,考古人员在三星堆遗址内相继发掘了两个大型祭祀土坑,令他们惊奇的是,里面堆满了各种青铜器、金器。
随后,出土的青铜神树、金杖、青铜立人像、青铜纵目人像以惊人的面貌,呈现在世人面前。
形象神秘玄奥,琢磨不透古人的心思,有人开始猜测,它们是否可能出自外星人之手。
虽然奇幻,考古人还是能跨越时间的障碍,读懂他们的心思。
赵殿增说,三星堆青铜器展现出的妙想,反映出先民的神权意识。
精心制作的造型是神权古国的极致追求。
面对奇妙的大自然,他们无法解释,便展开了美好畅想,并寄托于物。
彼时,在三星堆古城,锻造神器祭器是一件重大的事。
一处处铜器作坊里,工匠们全神贯注地打磨着,各自默默想象着。
在他们的理解里,枝繁叶茂的大树,是众帝上下往来于天地之间的天梯,树木是精灵住所。
于是,他们把金箔做成的金叶、鱼形器、璋形器挂在树上,把神树装扮地十分华丽,进而成为一座神坛……
若将三星堆的青铜器与中原商周时期的礼器做了一番比较就会发现,中原存在重礼制轻人像的社会心态,以孔夫子非礼勿视、敬鬼神而远之的思想最有代表性。
那的礼器规整演进,但缺少人物动物造型,略显呆板。
而在三星堆出土的400多件青铜器中,人像动物造型占了大半。
人像或者竖直站立,或者屈膝而跪,姿态万千,龙、虎、鸡、鸟、神树、果实等动植物形象逼真。
两地在造型上的差异,折射出不同的认知。
在三星堆,先民们相信万物有灵,认为动植物山川天地无不与人一样,是有感知的,而且常常具有某些神器的法力,塑造成形,加以膜拜。
君权神传
巫师为大 管理不靠武力
考古人从三星堆二号祭祀坑中,发现了一个青铜站立人像,高2.62米,重180多公斤。
人像头戴兽面形高冠,粗眉大眼,鼻梁高挺,身着衣服三层,最外层衣服近似燕尾服,两臂平抬,两手呈持物献祭状。
考证认为,它的身份是巫师。
学者们进一步认为,它更有可能是蜀王的造型。
从出土文物看,三星堆遗址多是神像、祭器和礼器,并没有可以实用的兵器。
这说明,三星堆古城,或许曾是一个基本不设防的宗教活动祭祀中心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。
在这样的古城里,主要不靠武力征服人民,而是通过神权意识将人与人凝聚。
通过青铜器优美的艺术造型,三星堆人认识、解释世界,并通过它组织社会,维系特有的社会结构。
在三星堆,最受人尊敬的是巫师,巫师才有资格做王。
出于对王的敬仰,古蜀人喜欢将蜀王神话,把自己装扮成可以通天地人神的巫祭集团,以增强古国的凝聚力和影响力。
神化后的蜀王,自然地披上了浪漫色彩,以蚕丛纵目、鱼凫神化、杜宇化鹃、开明复活等传说的形式,流传至今。
长期以来,后人们将信将疑。
近些年来的考古发现研究证明,早期蜀王确实存在,三星堆正处于鱼凫年代。
在古蜀人心中,鱼能潜渊,鸟能登天,于是它们成为了蜀王的通神之物。
而在三星堆,出土了一根1.42米长、重达463克的金仗,上面便刻有精致的鱼、鸟、人面纹图案,当为鱼凫王的金仗。
此外,三星堆遗址中出土了一种造型奇特的陶器,它头部为鸟头形制,极似鱼鹰,这件文物引起了专家们的极大关注,他们把它称之为鸟头把勺,认为这是上古时代成都平原鱼凫王族的徽记。
C/消失
过度消耗 盛极一时的古国消失
三星堆青铜神坛
曾经的三星堆,繁华而热闹。
到了3200年左右,三星堆文明达到鼎盛时期,尔后突然消失。
赵殿增解释,在三星堆神权古国高峰时期,居民已经集中了各方的珍宝和财物,多方面汲取了神奇观念和艺术技术,制造出大批神像、人像、动植物群,出现了三星堆遗址独大独尊、主要遗物以及大多与祭祀有关的奇特景象。
然而,突显奇异观念而营造的大量神器祭器,已经大大超过了古国的承受能力,过度的人力物力集中和财富消耗,必然导致经济的崩溃和社会的冲突。
大约在商代后期,三星堆神权古国逐渐失去控制,最终发生了严重的生存灾难和社会恐慌。
正如四川大学考古专家林向所说,当时人们认为这些神器祭器己经失去了灵气,无奈之下,居民们决定搬离。
最终,人们通过一两次盛大而隆重的燎祭,把平时放在神殿中的主要神器和祭器,搬到三星堆前的广场,对着西北方神山中的天神祖先,举行了最后和最大的祭典,然后打坏焚烧神器和祭器,有序地埋藏于祭祀坑中,表示送到了天上和神界。
随后,他们中大多数人迁到成都金沙遗址,开始了十二桥文化占统治地位的杜宇氏蜀王时期。
但仍有部分人留在三星堆,在数百年间,一直守护者自己的家园。
李冰祭祀
沿用蜀人传统方式
到了杜宇氏蜀国,人们改变了单纯依靠宗教神权的手段,重点使用实力和武力扩大地盘。
他们在汉中、宝鸡前线地区率先创造了巴蜀式铜兵器,还在羊子山建造了大型祭台,在金沙遗址南部进行了长期的祭祀活动,体量、规模和作用都已减弱。
然而,三星堆先民积累起来的传统信仰没有从此消失,继续影响着盆地及周边地区的文化。
据东晋常璩的《华阳国志》记载,李冰在修建都江堰前,仍然以蜀人的传统方式,祭祀天地山川--周灭后,秦孝文王以李冰为蜀守。
冰能知天文地理,谓汶山为天彭山,乃至湔氐县,见两山对如阙,因号天彭阙。
仿佛若见神,遂从水上立祀三所,祭用三牲,珪璧沈濆。
汉兴,数使使者祭之。
随后,到了东汉,神树演变成钱树,古蜀人以天地人神相通为核心的天门观念,在民间依然一直盛行,并促成了道教在四川产生。
封面新闻记者 毛玉婷 图由三星堆博物馆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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